2017年2月28日,一篇文章援引知名篮球解说员杨毅的话说,姚明在中国篮协代表大会上提出了一系列关于CBA联赛的改革方案,比如限制外援人数及上场时间、增加联赛场次、改队员征召制为邀请制等,但均未能通过表决。紧接着,篮协官员及参会人员均在新闻媒体做出了坚定的正面回应,并一再声明:提案本身就是无中生有,何来否决。现在来看,对该事件本身继续追问已没有任何意义,但人们为何对该事件给予如此高的关注是值得思考的。今天,篮球运动已然成为全世界最受欢迎的竞技运动项目之一,辐射人群高达20亿之多,篮球运动的职业化在我国遇到了种种问题,总结改革中的经验教训,从文化和制度层面探究问题的原因,从宏观上思考我国职业篮球的改革和发展问题,无疑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1 历史回顾

1895年,传教士们将篮球运动带入中国。极富健身性、观赏性、趣味性和教育功能的篮球运动,在接下来的一个世纪逐渐发展成为各级单位、学校及广大人民喜闻乐见的运动项目。尽管篮球运动在我国已有一百多年的发展史,但篮球运动的职业化改革却是在20世纪末才悄然开始的。原国家体委认识到竞技体育职业化是现代社会体育发展的高级形式,是我国市场经济发展的必然产物。1992年红山口会议,吹响了中国体育职业化改革的号角,1994年在北京召开的全国篮球训练工作会议,打开了中国篮球运动职业化改革的大门。1995年,全国男篮甲级联赛在新赛制中开始了“摸着石头过河”的试运营,中国篮球史上诞生了企业赞助的、面向市场和面向社会的职业联赛。此后,从接下来的一个赛季开始,中国篮球真正明确了职业化的发展方向和道路。随着联赛管理、运营和商业开发的不断成熟,加之有条不紊的体制机制改革,职业化篮球发展形势日趋向好,以各省市为基本单位的职业篮球俱乐部也在全国范围内纷纷涌现,全国篮球职业联赛的职业化、市场化和社会化有了初步的规模和结构。

自CBA联赛实施赛制改革后,其竞争性、对抗性和观赏性都大幅提高,联赛的商业化开发和市场化运营的深度和广度也逐步延伸。主场门票营销、电视转播权销售、赛事附属产品及篮球文化产品的研发等异常火爆。社会关注度的提升有力推动了中国篮球职业化的进程,各省市CBA俱乐部逐步重视青少年人才的选拔及培养。二十年来,中国篮球联赛在职业化改革的推动下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联赛俱乐部由最初的12家快速增加到今天的20家,市场化运营日趋成熟,赞助商的数量增加到了26家,赞助总金额达10余亿元,CBA联赛总市值高达60亿^[1]。

2015年3月,国务院发布了《关于印发中国足球改革发展总体方案的通知》,旨在以足球项目为突破口全面深化体育管理体制改革,提升体育大国形象,实现体育强国梦。篮球运动作为我国职业体育发展的先行者,自然也是全面深化改革的重要对象。

自十八届三中全会以来,全国各个领域都在大刀阔斧地实施各种体制机制改革,体育领域也接连出台多项重要的政策措施,以推动改革不断深化。2017年2月23日姚明当选为新一届篮协主席,甚至可以被看作是我国篮球职业化改革的一个成果体现。想必姚明当选之后,会进一步加大中国职业篮球改革的力度,但是是否意味着中国篮球的改革会倾向于美国化呢?NBA的发展模式又是否能在中国土壤上生根发芽呢?对这个问题的猜测,需要对二者的发展模式及发展环境作一深度比较。

2 CBA和NBA的比较

2.1 中美文化核心价值观念的差异

中国传统文化以“集体主义”构成其核心价值,而美国文化则以“个人主义”为其主要文化内核。中美两个国家的传统文化经过漫长的发展,逐渐演变成为两个不同历史形态的文化系统,中国传统文化搭建了东方优秀文化的重要构架,以直观的感性思维为主,而以逻辑推理为辅,作为西方主流文化代表的美国文化,则以理性的逻辑推理为主,感性思维为辅。两种截然不同的文化系统各有千秋,虽然在文化理念上存在巨大差异,但在竞技体育尤其在篮球文化的交往中,两者之间又往往具有极强的互补性,并相互吸引,逐渐形成了以健身、娱乐、观赏、商业和公益为特色的一体化文化模式。只不过在价值表现上,中国篮球文化更多地表征为平等、谦和、和平、友谊和正义;而美国更加注重竞争、娱乐、节制和个人主义等。

2.2 管理体制上的差异

中美两国在职业篮球联赛的管理体制及运营机制上的差异较为显著。美国职业篮球联赛采用俱乐部自我管理形式,表现为自主经营、自我管理、自我激励、自我约束;中国职业篮球联赛存在国家体育总局和俱乐部共有制及俱乐部独资两种管理形式。虽然2014年颁布的《加快发展体育产业促进体育消费的若干意见》中明确提出了项目协会和总局脱钩^[2],且紧接着在年底召开的全国体育局长会议上,又再次明确了项目协会实体化改革的各项要求和总体方案^[3],但篮球协会一直没能实行独立运营的管理体制。2015年,中国篮球协会开始筹划“管办分离”,2016年1月就传出姚明联合18家职业俱乐部成立独立运营的“中职联公司”,并担任董事长;4月,他前往中国篮协就中职联的系列问题进行了深度沟通。2016年底,以篮协为主导的中篮联(北京)体育有限公司正式揭牌,姚明出任副董事长。可见,中国的职业篮球体制改革已经进入到深水区,系列改革当然也触及到了体制内部分管理人员的自身利益,同时,考虑到中西方社会制度、市场化程度及管理模式上的巨大差异,更深层次核心区改革的巨大难度和可行性问题将会给改革带来更大的挑战^[4]。客观地讲,中美两国在篮球运动员培养、教练员培训以及球队的建设等方面存在一定的地域、文化和体制上的差异。美国有一个系统的青少年篮球运动员教育培养体系,运动员在文化素养和知识储备上具有体制上的优越性。而长期处于教体分离培养状态中的中国篮球青少年运动员在知识学习和综合素质方面表现得相对薄弱。在对运动员和教练员的行为管理方面,美国主要以法律手段进行规范治理,而中国主要是采取行政手段干预。在球队的管理上,美国以激励性和松散性为主要特点,中国以限制性和统一性为主要特点。

2.3 经营理念和运营方式上的差异

中美两国职业篮球在俱乐部的运营模式上存在很大差异,美国职业篮球由俱乐部老板及运营团队依靠一系列的市场化运营模式和成熟的投入产出模型来经营与管理球队的事务^[5],所有权和经营权由球队独立拥有,由此带来的利润、风险和社会责任也由俱乐部自主分配和承担,这种经营理念和运营模式有利于经理人对俱乐部的发展进行长期规划和总体布局。我国在职业篮球俱乐部的经营理念和运营模式方面与美国不同,其运营资金主要来源于商业赞助和地方政府的财政投入,资金来源单一,开发深度不够,缺乏市场化和现代化的经营理念,同时缺乏对球员和教练员的激励和约束,对社会责任的承担缺位,不利于球队的长远发展。另外,中美职业篮球队在对主场文化的开发利用及相关附属产品的研发和销售上存在很大差异,美国主场文化浓郁,俱乐部正是抓住了这一特点,深度开发球迷文化和看台文化,挖掘潜在的客户群和利润点,他们对赛事相关附属产品的开发和经营可谓发挥到了极致。中国主场文化则较为单调,横幅、喇叭、口哨往往是构成赛场球迷文化和看台文化的主要元素,近年来职业篮球的赛场文化逐渐丰富起来,加入了许多NBA的元素,但是从总体上来看,俱乐部对赛事产品的开发较为肤浅,尚未真正抓住看台商机和广泛传播球迷消费理念。

3 CBA发展要素

篮球运动是近代以来的新兴运动项目,职业篮球也是近百年新的社会存在形式,其发展规律及其发展要素与古老的竞技运动相比有其内在的本质属性和发展逻辑,只有准确把握篮球运动的本质规律和社会价值,理清发展要素,才能更好地促进我国职业篮球改革朝着合理、有效、深层次的方向延伸。李彦龙认为,篮球运动的本质是“源于原始社会的游戏活动,随着社会变迁不断附加规则,以适应社会文化需求特征的更高级的人文体育运动”。篮球运动的社会价值是“满足人们对社会文化物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需要,引领健康文明的现代生活方式,增进友谊、促进团结,保障社会稳定,彰显国家竞技实力,构成人类创造文明的基石。”^[6]

职业篮球最为突出的特点就是具备职业化、市场化、商业化的经营实体,在人才的培养和管理上表现出突出的企业化和人本性,其组织运行基于以职业篮球运动员为核心的俱乐部制。贺友平认为,所谓职业篮球,“就是在市场经济体制下及文体市场不断拓展延伸的背景下,以将篮球运动当作谋生手段并获取丰厚报酬的职业运动员为主体,以篮球俱乐部制为基本组织方式,严格遵循篮球运动的本质规定性和市场运行规律,凭借高水平篮球竞技的文化产品及文化价值,参与并深入到社会商业、文化活动中,在赢得经济利润的同时,满足人们精神需求的竞技体育运作方式。”^[7]

3.1 市场经济发展程度

市场经济发展程度和整体发展水平是职业篮球生存和发展的基础。当前,中国已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这为我国职业篮球的纵深改革和快速发展奠定了坚实的物质基础。当然,我们也须清醒地认识到职业篮球发展的本质规定性和内在逻辑,从世界先进的职业篮球发展路径上来看,其发展的程度依赖于是否具备完善的市场经济体制和完整的俱乐部制产业链。换言之,市场化程度和产业化深度决定了职业篮球运动的发展状态和前景。职业球队是职业篮球发展的主体,依靠表演性竞技比赛为消费者提供精神服务,以获取经济收益,进而完成商品的生产、流通和交换过程,同时促进了自身的壮大及发展。另外,从市场消费层面上来看,观众观赏职业篮球赛事的消费属于满足精神需求的范畴,其资金投入水平必然会受到收入水平的制约。为了进一步推进我国职业篮球运动的快速发展,应深刻认识并有效利用市场经济体制下的相关影响因素,并深入解析以确定改革策略。其一,要强化品牌战略,逐步扩大CBA的国际市场影响力;其二,要进一步优化联赛的产品设计和营销渠道,不断满足消费者多样化、多层次的需求,进而助推我国职业篮球联赛稳步、有序发展。

3.2 篮球运动水平和传播媒体

NBA是当今世界上最为成功的商业化篮球赛事运营案例,在全球范围内有数亿球迷和媒体观众,这与NBA职业球员的精湛球技、职业精神及精彩比赛是分不开的。美国职业篮球运动表现出的整体高水平,得益于先进、科学、专业、完善的训练体系和雄厚的后备资源及完善的基础设施。高水平的竞技表演是NBA吸引亿万球迷的法宝,也是美国职业篮球联赛立于世界篮坛不败之地的核心竞争力^[8]。另一方面,美国职业篮球在世界范围内产生的影响力,离不开媒体的发展和传播。在市场经济体制下,有效的宣传和有序的推广是产品成功营销的一个重要因素。对于职业篮球赛事而言,传播媒体的介入不但能够增加商业赞助的数量和额度,直接扩大赛事的资金来源和经济收益,还有助于赛事本身的对外宣传,树立国际品牌。在全球信息无孔不入的自媒体时代,我国职业篮球联赛应积极改革传播手段和传播路径,创造性地运用各种有效媒体,将本土化的职业篮球联赛和世界性的美国篮球文化融为一体,扩大影响范围,带动我国职业篮球联赛快速、健康发展。

3.3 管理体制

管理体制的适宜性及完善程度是职业篮球联赛持续发展的动力和保障。在对我国职业篮球联赛管理机制不懈探索的改革中,2016年初,18家篮球俱乐部在东莞与会协商并达成共识,决定成立职业篮球联盟性质的中职篮公司^[9]。这一创新性举措为CBA联赛以及整个篮球运动的成长带来契机。同时,我们也要认识到在管理体制改革的进程中存在的不足和亟待解决的问题,比如,体育中介机构的缺失,赛事组织权力下放不到位,部门间缺乏有效的协同合作,尚未形成科学、系统的权力制衡机制,信息反馈和社会监督机制不够完善等,均在较大程度上影响了我国职业篮球运动的健康、快速、可持续发展。另外,在我国篮球职业化、社会化改革发展中应深刻认识到市场经济的本质是法制经济,在职业篮球管理体制建设方面必须遵循法治理念。对职业篮球运动中出现的一切问题,应依法进行严肃处理,为我国职业篮球的发展创造良好的生存土壤。

4 结论

姚明提案被否决的真假虚实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国的职业篮球改革已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且引起了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这将有利于延伸改革的深度和加快改革的速度。NBA的成功为我国篮球职业化的发展提供了良好的范例和先进的运营理念,但是改革更需要结合我国的基本国情和当前联赛的现实情况稳步开展,改革是一项系统工程,涉及主体繁多、覆盖层面广泛,各项改革方案都要经过全方位的深入调研和多部门反复论证,待时机成熟时,再稳步向前推进。我们坚信,CBA职业化的前景必会呈现出一马平川的良好态势,中国篮球也将在职业化和社会化的驱动下实现跨越式发展。

参考文献